烂桃子

感觉自己要腐烂了呢……

婉清,茉莉

         是普通人设定!

  笑死我怎么就这么爱搞狗血剧?(真是鬼看了都会害怕,因为实在是太狗血了!)(慎点

  英法美沙民×清(清是女体,名婉清娘)

  民清母子向(无血缘关系,阿民单纯恋母)

  阿中和婉清娘友情向

  这篇文我码了好久了啊!三万多字啊!我的肝啊!彩蛋又三千多,我真佩服我的肝。

  ——

  「你们只看到了那朵月光下的茉莉花,无人知这朵花在时代的狂风中摇摇欲坠。」

  ——

  晴朗的天气,今早刚刚下了一场小雨,都说春雨贵如油,原本清冷的大街在过了一会儿后便走出了好多人,卖东西的小贩扛着货物走在大街上叫卖,拉包车的小伙也踩着积水开始了营业,一切都跟以往一样。

  “诶,您拿好,哟,婉清娘来了?还是跟以往一样吗?”买糕点的铺子里,一位老人刚刚用油纸包好了一份桃酥,然后便看到了迈着小步子缓缓走进店里的一位小姐。

  那位小姐穿着尔雅,墨色的长发被梳在一起用一根蓝色的点翠珠花固定,一条蓝色的丝带配合着多出来的那一缕头发扎成了一根细细的麻花辫,最后以一根带着红色玉石宛若一颗红豆的发绳结尾。

  小姐穿的衣服有些旧了,许是好久之前流行的款式,但是不破也不脏,甚至干干净净十分平整,蓝色的裙摆上绣着牡丹,牡丹边上的金丝象征着她的身份。即使是白色的丝绸部位也是绣着暗纹的,在阳光的照耀下泛着象牙白的光。

  这位小姐一手拿着团扇遮住脸,另一只手拿着一手帕捂着嘴,右手上的翡翠镯子和耳朵上的珍珠无不显示她的富贵。虽然所有懂行的人一看就都知道那些首饰都是旧款了,但是你不能否认它们各个都价值连城。

  婉清娘走了几步然后又开始咳嗽,缓过劲后她迈着轻盈的步伐走进糕点铺,像是一根飘在水上的羽毛,此时那位老人已经让手底下的伙计包好了两份桂花糕和一份栗子糕。

  “谢谢李叔,麻烦再来点桃花酥和绿豆糕。”婉清娘接过那两份糕点,黄色的油皮纸被红线捆住,上面还点着几朵梅花。

  递糕点的伙计还是个孩子,看上去也才十二三岁的样子,似乎有些腼腆,小孩看着眼前漂亮的姑娘下意识红了脸然后忙递过糕点又转头继续去帮师傅包点心去了,结果因为过于紧张差点摔了一个踉跄,周围年长的客人看见了可不尽的打趣,说这小子怕是见过漂亮点心没见过漂亮姑娘。

  婉清娘看着眼前羞涩的男孩也不经被男孩滑稽的动作给逗乐了,她遮住脸蛋微微一笑,然后继续等待老人给她称点心。

  “给您。”老人可不愿再让那个毛头小子去服务了,真是的,让人家看了笑话,回头可得好好训上一顿。

  “谢了李叔。”婉清娘接过剩下的糕点,然后从口袋里拿出钱币递了过去,她一枚一枚地拿着,白嫩的小手递过那几枚银元,最后她莞尔一笑拿着糕点离开了。

  “师傅……”知道自己犯了错让客人见了笑话的小孩揪着衣服乖乖认错,师傅恨铁不成钢地说了句“你呀”然后便用称重的杆子敲了敲小孩的脑袋便没了下文。

  “那位小姐是谁啊?长得真好看,像仙人。”小孩趴在柜台前想着刚刚离去的婉清娘,然后问出了这个问题。

  “她啊……”老人放下东西坐在了旁边的椅子上,小孩一听老人知道些什么便讨好似的拿来茶水问了起来,毕竟婉清娘一身打扮虽然过时有些旧了但是一看就是不愁吃穿的富家小姐。

  “她的父母是我们这儿有名的善人,总是施粥啊什么的,但是好人不长命啊,俩口子死的早只有这么一个女儿,早些年这丫头家里被亲戚占了,但是毕竟是个丫头,所以过得也不算太差,结果因为战乱和天灾,她家里人死的死走的走,如今那么大一座宅子如今只剩下这丫头一个喽。”

  “本来应该早早嫁人的,结果不知道怎么回事,这丫头的婚事总是因为各种原因告吹,听说是克夫,二十多岁了也没嫁出去,后头领养了个儿子。”

  “她那儿子也是争气,如今是个军阀,在果党里地位似乎不低,你看别的城儿,那可真是死的死逃的逃,一天天死的人可多了,咱们这儿如今还能过上一段时间的安稳日子,还多亏了她儿子,就是不知道还能持续多久……”

  “想当年她收养那个孩子时遭受了多少人的白眼啊,那么多人都在说她闲话,如今看看,谁不夸她一句聪明哦,养出了个大官儿啊!”

  老人喝了口茶,思考了一下然后接着讲:“而且据说如今有几个洋大人在追求她,啧啧啧,洋人再怎么厉害又怎么样?还不是在追求我们这儿的女人。”

  小孩想起刚刚那位小姐,惊讶于她的年纪,然后又问:“那她的生活一定很有钱吧?怎么会自己来买糕点啊?”

  老人又喝了口茶,然后才说:“谁知道呢,反正人家过得肯定比我们滋润就对了。”

  此时一个男人不屑地说:“呵,还不是靠讨好那群洋鬼子?”旁边的妇人也跟着应和,说一看就是个放荡的,她儿子估计也是汉奸一个。

  老人听后没有说话,反而又是喝了口茶说:“都是努力活着,不寒碜,而且,谁说是她讨好那几个洋鬼子不是那几个洋鬼子讨好她?”

  小孩听后连忙点头,他可不认为刚刚那个漂亮夫人会是那种人。

  男人和妇人一听脸立马黑了,最后放下糕点说在也不来了,老人随口说:“不来就不来,来了你也买不起,都看一上午了都。”

  这把男人和妇人都气的不轻,但是这毕竟是家老字号,而且好多贵人都喜欢这里的糕点,他们可惹不起,于是便灰溜溜地逃跑了。

  ——

  糕点铺那里发生了什么婉清娘并不清楚,她提着糕点漫步在街上,但是那双小脚注定她走不快。

  一路上有不少人主动跟她打招呼,婉清娘也一一回应了,她仿佛从古画里走出的美人,永远都那么恬静,有她在仿佛时间都变得缓慢了,怕惊扰了这位美人。

  都说岁月无情,但是唯独在遇到婉清娘后岁月也变得温柔起来,十几年的光阴似箭都没有在她的脸上留下任何痕迹,她仿佛还是几十年前那个闺中的小姐。

  “婉清娘——!”

  一位青年的声音从婉清娘的背后传来,婉清娘停下脚步转过头看着那位永远都活力四射的美国人。

  那人个子很高,比婉清娘还要高了一个头,他穿着西装但是上面的领带却永远系不好,看上去歪歪扭扭的,他跑过来将婉清娘手里的糕点拿过去,然后便毫不顾忌地拆开了一袋吃了起来。

  年长的长辈总是照顾着小辈。

  “你是特意为我买的吗?谢谢,你真贴心。”金发的少年有着一双天蓝色的眼睛,像婉清娘小时候抬头看到的天空,那时她会在自己家的院子里放纸鸢,小时候的她总希望自己能脱下那双让她感到疼痛的鞋子像纸鸢一样飞起来,可惜,只是想想罢了。

  少年吃着油纸里的桃花酥,眼睛却盯着面前的女人,她用帕子捂着嘴笑笑,声音永远那么温和,她的声音就像她的脚一样,小小的,惹人疼爱。

  婉清娘淡淡地笑着,虽然那些点心不是为他买的,但是看他吃得这么开心就不说了,省的他生气。

  “美,你怎么在这儿?”婉清娘与美保持着距离,但是这位小少爷明显不满足于此,他凑得越发近了,婉清娘甚至能闻到美身上的男士香水味,有点像松柏的味道。

  “来见你啊。”美笑笑,然后又拿过一袋糕点边走边吃,这次是他最喜欢的绿豆糕,他一边夸赞婉清娘的贴心一边吃着糕点。

  婉清娘叹了口气,为美的无赖行为感到无奈,只能继续跟在美的身旁走着,希望他不要像上次一样突然凑过来……

  “婉清娘,你喜欢大海吗?”美吃完糕点,突然看向婉清娘说道。

  “大海吗?没见过,我这一辈子就待在这座小城市里没出去过。”婉清娘听后摇了摇头回答。

  “你的声音总是这么好听,像极了小美人鱼,小美人鱼就是住在海里的,大海是蓝色的,很蓝很蓝,比天空还要蓝!”美张开双臂挥舞着,向婉清娘描述着大海的魅力,“我送你的那个耳环,上面的那个珍珠就是从海里弄来的。”

  婉清娘静静地听着,时不时“哇”的一声给这个年少轻狂的大少爷捧捧场,最后才笑着说:“可是比起大海,我更喜欢天空哦~”

  美没想到婉清娘居然给出了这么一个答案,他有些失落,毕竟他可没有征服天空。

  婉清娘察觉到了美的小心思,心想到底是个孩子,年长者的温柔让她只是温和的笑笑,她安慰道:“说起来……美的眼睛就是天空的颜色呢。”

  美听见这个回答突然愣了一下,他猛的看向婉清娘问:“真的?能再说一遍吗?!”

  婉清娘也被美突然认真的态度给吓了一跳,她回忆了一下自己刚刚有好好捧场说话也没毛病应该没有生气,于是她咽了咽口水,认真地回答:

  “你的眼睛是天空的颜色,也是自由的颜色。”

  美突然笑了,还笑的很大声,婉清娘庆幸他们俩已经走进一家小巷子里了周围没什么人,不然真得尴尬死。

  “亲爱的,我真的越来越爱你了,你居然说我的眼睛是自由的颜色,我真的好喜欢这个称呼。”美像极了一个得到奖励的孩子,他趴在婉清娘的肩膀上学着孩子一样亲昵地撒娇,蓝色眼睛里满是爱恋,虽然一个个头比自己大的男性向自己撒娇很奇怪,但是相处的时间久了婉清娘反而习惯了,于是便没有第一次时的慌乱,毕竟这些洋人都这样……既然反抗不了,那么就这样吧,只要不被外人看见就可以。

  “但是我还是想给你看看大海,等你和我去美国结婚时我们就可以坐船,到时候就可以看海了,我们还可以看夕阳……”美跟婉清娘诉说着自己的计划,但是婉清娘却推开了这个小伙子,然后尴尬的笑笑。

  “你们这些洋人倒是经常把爱挂在嘴边……我不过一个半老徐娘你又何必在我身上废心思?你应该娶一个跟你一样的美国姑娘。”婉清娘用团扇遮住脸不再看他,只是这么说着。

  “你总是这么说……”美皱皱眉觉得烦躁,他已经追求这个东方美人很长时间了。

  ——

  美身为家族里的小少爷从小便是含着金汤匙出生然后众星捧月地长大,他的身边从不缺姑娘,完美的家世与无穷的财富,聪明的脑袋和帅气的面庞也让他从小便受欢迎,长大一点后他跟着自己已经开始经商的表哥来到了这片土地。

  当时美也不过十八岁是个阳光帅气的美国小伙,他不明白自己的这个英国的表哥为何总是提及这片东方大陆,明明这里如此的封建、落后、肮脏,愚昧……

  洋人的身份让那些东方人总是以一副又惧又恨的眼神看着自己,美突然觉得这个地方也不错,起码大大满足了自己的虚荣心。

  美曾经不止一次询问过英他总是迫不及待地来这个地方的原因,虽然他一直知道英与当地的军阀有一些军火交易或者别的什么,但是那些交给手下来不就好了吗?干嘛总是亲力亲为?英当时随便找了个理由敷衍过去了,然后美就知道英这个家伙私底下每天都有让手底下的人去准备一束鲜花,种类繁多,豁,原来是有了小情人啊。

  美立刻就对那位勾了英魂的女子感兴趣了,可惜英藏得实在严实他一直打听不到什么,美郁闷地上街走走,然后便看到了从糕点铺出来提着一包被油纸包裹着的点心的婉清娘。

  「上帝……她可真美。」

  这是美见到婉清娘时的第一想法,当时对方穿着蓝色的裙子一只手拿着糕点一只手拿着帕子捂着嘴向周围张望,像极了森林里迷路了的无辜小鹿,低盘发,肩膀上留着一缕长长的麻花辫,绿色的翡翠是她的耳环,蓝色的步摇挂在她的头上,底下是红豆形状设计的宝石,她静静地立在那里像极了一个古老的青花瓷,要知道在欧洲,这种东西卖的老贵了,他家里就有一个。

  “先生?”

  等美反应过来时他已经抓住这位小姐的手了,女人有些害怕但是一见他是个洋人便没了动静,只是那么看着美,手里的糕点也被吓得落在了地上,美这才反应过来松开了手用英语夹杂着几句蹩脚的中文在那里手舞足蹈解释说自己只是想买一点中国的点心但是不知道买什么希望她能推荐一下

  她有些疑惑地看着美,然后捡起地上的糕点松了口气,用比较纯正的英伦腔说:“Really?”

  “Yes, my dear young lady.”美已经觉得这个理由似乎有点不太靠谱,但还是硬着头皮点头了,不过他似乎更惊讶于这位小姐居然会英语,还说的这么好。

  本以为会被看笑话谁知那位姑娘只是莞尔一笑,说:“既然这样那我便给你推荐几份吧。”

  美松了口气,笑着说:“你并不怕我,还以为你们这儿的女人胆子都小的很呢,而且你的英语很不错。”

  “可能是我家里经常来一些洋人吧……看着多了,也就不奇怪了,至于我的英语吗?是一个英国人教的。”女人解释道,然后便领着美又走进了糕点铺。

  “先生喜欢什么呢?”女人笑着指着糕点铺子里那些精巧的点心问道,雪白的帕子遮住嘴,琥珀色的眼睛弯成一轮月牙儿,谁看了不说一句“窈窕淑女”?

  “看你喜欢。”美不经看呆了,于是脱口而出。

  “什么?”婉清娘愣了一下,回问道。

  “啊——我的意思是,你推荐几份你喜欢的,我不知道选什么……”美有些惊慌失措,看上去确实像个腼腆却又礼貌的小伙子。

  “这样啊……我比较喜欢桃花酥,贵妃饼,桂花糕,还有荷花酥……抱歉,我喜欢的有点多。”婉清娘认真想了想然后指了指几个糕点,随后又对另外一些糕点犯了难。

  美听后说:“没事,那就先这几样吧,谢谢你,小姐。”

  婉清娘点点头,然后准备离开。

  “那个!方便问一下你的名字吗?”美又想拉住对方,但是这一次婉清娘躲开了,只见她礼貌笑笑,说了句“I'll teach you to say my name next time we meet,Sir”后便离开了。

  ——

  「等下次见面再教你说我的名字吧,先生。」

  ——

  美后来魂不守舍地回到住的地方,然后拿起英的玫瑰开始拔花瓣,嘴里还念叨着什么“能见面”“不会见面”两个词,直到英发现自己准备的玫瑰都被美拔干净后大吼美才反应过来。

  “对啊!就我这身份还怕找不到一个女人?!”

  “你妈的拔了劳资的花是不是有病?!”

  “哥!帮我找个女人!”

  “找你妈的女人陪我去别人家吃饭!”

  “你的绅士风度呢?!”

  “被你吃了!”

  身为一个自由的美利坚人,美觉得自己必须拼死反抗一下自己表哥的“暴政”,他拒绝出席宴会然后收到了表哥“爱”的劝告,与英亲爱的手杖来了次亲密接触并且好好得用脑袋聆听了一下那根精巧的手杖内心深处的想法,这让美受益匪浅,于是他豁然醒悟答应了英和他一起去陪这里的一户大户人家吃饭。

  “你为什么要拿我的点心……”美看着自己的糕点被英好好包装了一下后放进了盒子里,心里委屈到了极点。

  “因为你拔我的花而且一朵都没给我剩下。”英努力忍住不去揍他,心里想着这些糕点对方应该会喜欢吧?毕竟那位的办公室里也有很多糕点,她应该也会喜欢吧?

  “你谈生意拿我的糕点去做人情……切。”美觉得自己对不起那位美丽的姑娘,他悲伤至极,于是在即使英催了他不下十遍他也没想过去换一身西装,他穿着棕色的风衣,领带也没带齐,怎一个乱字了得,哪有下午买东西的阳光少年样。

  “我的上帝啊……希望那位夫人不会介意……”英坐在车里在胸口比了一下十字架然后虔诚祈祷,美坐在英旁边脑袋靠在车窗上,一只手还时不时伸向点心盒然后又跟英的手杖来了个亲密接触。

  “啪——”

  “fuck!下手这么狠?!”

  “司机,停车。”

  美以为英这家伙要把自己丢下赶忙护住自己,毕竟他可不认路,结果英只是降低了车窗然后伸出手对着外面的一个小孩喊话:“那个,小孩,过来,你的花多少钱?我全要了。”

  美探头一看,原来外面站着一个风尘仆仆的小孩,他的怀里抱着一大束茉莉花,虽然衣服破烂但这花是干净的,可惜大部分都是一些白色的花骨朵,盛开的只有那么几朵,而且绿叶太多了,虽然看着干净,但是就这里现在的情况,好多人都吃不饱的谁还有心思买花啊?也就他们这些富贵人家愿意买一点。

  “你买这些茉莉花干嘛?花骨朵还多,就开了这么这么几朵。”美把手放在脑袋后面吐槽,结果英理都不理他直接付了钱让小孩把花全丢车里了,美看着英拿着花在那里摆弄,然后又不知道从哪里掏出来一根蓝色的丝带系在了那些纤细的绿色枝丫上。

  “老天,你到底是去吃饭还是去见情人?如果是见情人的话我觉得我可以走了。”美翻了个白眼,然后抱怨道。

  “闭嘴,这跟你没关系,而且……如果真是情人就好了……”英差点没忍住又给美一棍子,随后他也小声的抱怨起来。

  “原来还没追到手啊,这可不像你啊。”美看热闹不嫌事大,他挑挑眉对接下来的聚会起了点兴趣,能让他这个表哥魂牵梦萦这么久的女性到底得多漂亮啊?真令人期待。

  豪车最终开到了一处小巷子旁,美左顾右盼也没看见饭店,然后不满地想问英怎么回事,结果就看见英整理了一下衣服让司机去拿礼物了。

  “你不会是要我走过去吧?”

  “是的。”

  “fuck。”

  英瞟了美一眼警告他不准再说那个词,然后便拿着茉莉花走进了巷子,美没办法只好拿着外套跟了上去。

  这条小巷地面上铺满了石头,周围的墙壁看上去有些年头了,不过倒也干净整洁,如果细心观察会发现一些藏在角落里的深绿色的苔藓。

  虽然有些古老但是走起来却别有一番风味。

  美顺着墙壁走着,他突然看见了几根悄悄从墙壁的另一头探出脑袋的枝丫,也不知道是什么树,绿色的嫩芽看上去怪好玩的。

  不知道走了多久,美终于在巷子的尽头看见了一处大宅的大门,那大门是红色的,大门的上面没有牌匾应该是被拆下来了,大门的两遍是红纸黑字写的对联,可惜的是美的中文还没好到能认出那飘逸的字体。

  在英敲门前美一直在观察那个年兽形状的门把手,这小东西长得挺别致的,说不定还很值钱?!

  过了一会儿大门被一个穿着军服的青年打开,美站在英旁边吊儿郎当地看了一下,发现这人他好像认识,果党的新起之秀,目前最年轻的军阀,手段了得,这地方还能这么和平听说都是这小子的功劳,明明比他还小了一岁。

  英这家伙干商人干久了美差点都忘了他这个表哥也是黑白两道通吃的,这不,自己马上就要进白道了。

  “民先生,晚上好,希望没有打扰到你。”英礼貌地说着客套话,但是眼睛却在向里面张望。

  “不会,我很欢迎英先生的到来,不过你要是不带那花我可能会更高兴。”民的脾气也不是很好,但是毕竟是合作伙伴,这点面子还是得给的。

  “呵呵,为一位漂亮的淑女带一束花是一位绅士应该做的。”英礼貌地笑笑,然后领着美进了宅子。

  “我妈妈今天亲自下厨,便宜你们两个了。”民不满地说,美觉得这家伙看自己的眼神好像带着一点点敌意,美可不记得自己在哪里惹到他了。

  “诺,点心,算是礼物。”美把点心盒子递过去,结果民的表情更糟糕了,美总觉得下一秒这个小子就会把拳头挥到他这张英俊的脸上。

  菜已经摆好了,美坐在椅子上对着那些美食咽了咽口水,民指着几盘色香味俱全的菜肴,说:“西湖醋鱼,糖醋排骨,红烧肉,山药排骨汤,京酱肉丝,宫保鸡丁,红烧狮子头……”

  英放下东西笑着说:“看来我们今天有口福了。”

  民忍不住白了英一眼,然后又对美说:“你要吃就吃吧,妈妈说让你们先吃,她去准备酒水了。”

  英那句“这怎么好意思”还未说完只见美已经拿起叉子叉了一块红烧肉吃了起来,嘴里还念叨着“好吃好吃”几个词,英也只好尴尬坐下,但是茉莉花还拿在手里。

  “最近的货怎么样了?”民坐下后也没夹菜,而是跟英聊起了最近发生的事情。

  “还行,上面的人要的有点多,不过还在承受范围内,你到时候都注意下码头的货,听说你家附近那几个不太安分啊?有信心解决吗?”英看着手里的茉莉花回答,然后又瞟了一眼民反问,民摆摆手 表示不用他说,他自然有本事解决这些。

  俩人在那里聊正事只有美在安心干饭,毕竟他才刚入政坛不久,这些事还不是他能接触的,还不如安心吃饭。

  美:哎呀,这菜真好吃!这桌子可真桌子啊,好像是梨花木的来着?!

  “酒来了。”一个熟悉的女声响起美听到这个声音下意识抬头一看,这一看差点惊得他嘴里的肉丸子都没咽下去差点噎着。

  原因无它,今天下午他一见钟情的女子突然出现在了这里,而此时的他毫无初见时的风度,衣服和头发都很凌乱,他现在一手一个刀叉然后嘴里的丸子还没咽下去,嘴角甚至还有一些酱汁,而对方依然美得像幅古画,就如初见时一样。

  民赶忙起身走过去接过酒水,脸上挂着笑容,说:“妈妈,这酒好了怎么不叫我来帮忙?”

  英也早早起身把茉莉花递了过去,眼里是藏不住的柔情,他露出英伦绅士的专属微笑,礼貌又不失优雅,他说:“我的玫瑰,好久不见,你还是一如既往的美丽。”

  婉清娘接过花点点头表示感谢,随后她看着这白色的花儿呢喃道:“自是天上冰雪种,占尽人间富贵香……”又对着美问:“我做的菜味道不错吧。”

  此时已经开始整理形象的美:……丢死人了。

  婉清娘从旁边拿来一个青花瓷把茉莉花放了进去,然后又回到了位置上,正好坐在美民二人的中间,英的对面。

  美跟婉清娘打招呼,婉清娘礼貌地微笑回应 ,然后指了指他的领带,美在发现越理越乱后就选择了放弃,反正已经丢脸一次了。

  不过……她还记得我吗?

  “这点心你不喜欢吗?怎么全在这儿了?”婉清娘看着桌子上的点心然后小声地问美。

  美:哦,她记得(悲伤)。

  英很想跟婉清娘聊几句,但是每次开口都被民给岔开了话题,美没忍住笑出了声,虽然只是一瞬间,英瞪了一眼美警告他不要在婉清娘面前出丑,然后便开始慢慢吃饭。

  “妈妈,尝尝这个。”民夹着菜往婉清娘的碗里放,婉清娘也夹菜给民。

  英和美两个外人只能抱着碗在那里吃,毕竟身份都不太合适。

  “民先生真不愧是婉清娘的乖儿子啊,年少有为,婉清娘一定很骄傲吧。”英这么夸赞着,然后加重了“儿子”这个词的发音。

  「就算你能凭借这个身份行方便那又怎么样?你只是她的乖儿子,最好收起你的那点心思。」

  婉清娘没听出来英话里的意思,于是笑着摸了摸民的脑袋,说:“嗯,阿民是我的骄傲,收养他是我这辈子最正确的选择。”

  民听后虽然没说什么,但眼神还是暗了暗。

  「只是儿子吗?妈妈。」

  美看着这俩男人各个八百心眼子,然后默默地夹走了最后一个丸子,心里却在思索着:

  「原来是养子啊……但是俄狄浦斯的故事又不是不会发生,还是应该多注意一下才行。」

  整场晚饭里英和民都在暗自较劲,唯有美专心干饭降低存在感,毕竟现在开口可不大好。

  晚饭过后,英和民都前往了书房谈论公事,唯有美在那里无所事事,然后他便看到了在院子里散步的婉清娘。

  ——

  那天晚上的月亮很圆很圆,像是将一块上好的白玉放在了黑曜石般的天空。

  婉清娘站在院子里,她的周围种满了盛开的茉莉花,她轻轻弯腰然后靠近一朵洁白的茉莉花,最后微微一笑。

  真美啊……难怪英会送她茉莉花。

  美走上去,这个年轻气盛的美利坚小伙再一次握住了婉清娘的手,说:“你说过下次见面就告诉我你的名字的。”

  婉清娘微微一愣,然后轻声细语地说:“我以为英先生已经向你介绍我了呢。”

  “我想听你亲自说。”

  “那好吧,不过你能先松开我的手吗?”

  美松开她的手,婉清娘感激地点点头,然后笑着说:“我本名不过一个清字,父母唤我清娘,如今你和其他人一起唤我一声婉清娘便可以了。”

  “你能再教我一遍吗?我中文不是很好。”美似乎有些抱歉。

  “好吧,w——an,q—ing,n——i——ang,婉清娘。”

  “碗秦酿?”

  “是婉清娘啦。”

  就这样来来回回练了十几遍美依然无法准确念出婉清娘的名字。

  “你会写中文吗?。”婉清娘也有些无奈了,随后她又突然问道。

  “会写一点。”美如实回答。

  “行,那你把手伸出来。”婉清娘如此说着,美伸出手,然后便见对方轻轻握着他的手然后掰开,她沾了沾花丛里为数不多的露水然后一笔一画地在美的手上写自己的名字。

  “婉,是女字旁的婉,所谓生当温婉,随遇而安,清,是带水的清,是起舞弄清影,何似在人间的清。”

  女子小巧白嫩的小手在他的手掌上轻轻滑动,美似乎能闻到对方身上那淡淡的香味,好像是茉莉花的味道。

  月光照在婉清娘的身上好似给她批了一层薄薄的琥珀色的轻纱,美看见天空的圆月渐渐被云朵遮住变成了一轮月牙儿,但是即使被乌云遮住也依然有一束光照在了婉清娘的身上,那些洁白如玉的茉莉花也在尽情地盛开着。

  美不经看呆了,然后情不自禁地念出了对方的名字:“婉清娘。”

  对方也愣了,然后笑着说:“你看,你这不念出来了吗?”

  对方的声音像是被春风浸泡过一样,简直酥到了骨子里,这让美想起了自己小时候养过的一只猫,它会用长长的尾巴轻轻蹭美的手心,让人心里直痒痒,恨不得抱着那只调皮的猫咪好好亲上一口。

  ——

  “婉清娘,婉清娘,婉清娘——”

  “你已经念得很不错啦,不用念那么多遍。”

  “因为你的名字很好听,所以想多念几遍。”

  “呵呵,是吗?”

  ——

  “今晚月色不错,你想跳舞吗?”美向婉清娘伸出手,笑着问。

  “月色不错跟跳舞有什么关系?”婉清娘用袖子捂着偷笑,笑着的眼角像极了此时天空上的弯月。

  “所以……会跳舞吗?我亲爱的夫人,我想我可以教你跳我们那里的华尔兹。”美十分绅士的弯下腰保持着邀请的姿势,不过配上他那歪七八扭的领带却显得有些滑稽。

  “当然会跳,你那位表兄教的很不错。”婉清娘笑着说,但是一只脚却慢慢后退了一步。

  “那是因为你没跟我跳过,他跳的糟糕极了,经常踩我的脚。”美夸自己的同时还不忘踩自己的表哥英一脚,此时月色正好,只等美人同意。

  “那是因为你跳得太烂了!总是跟不上我的节奏。”英手里拿着手杖从宅子里走出,民跟在身后,但是在看到婉清娘后便超过了英跑了过来挡在美和婉清娘二人中间。

  婉清娘感激地看了一样民,然后带着疲惫的表情说:“我有些累了,先告退了。”

  “我还有话想和你——”

  “英先生,下次吧,今天真的把我累惨了。”

  “那你好好休息。”

  “多谢。”

  ——

  晚上的书房里,民看着最近手底下的人上报来的关于自己的“好邻居”的一些小动作忍不住揉了揉鼻尖,然后就笑了,他知道对方的野心,他知道那些狗东西虽然表面上夸赞他年少有为但是私底下都恨不得咬下他一块肉,他知道自己有本事,但是可惜没那个条件,母亲不过只是一个落魄的地主家庭,养人,可以,但是养军阀,那可就不太行了,若不是他搭上了英这个家伙,怕不是早完蛋了。

  民一边看着燃烧的蜡烛一边用手指敲击着桌面,他知道英帮他是为了什么,尽管第一次的相遇纯属意外甚至是有些火药味的尴尬气氛,但是他们两个还是为了各自的利益而选择纠缠在一起。民继续思考着,同时忍不住咬住钢笔的笔盖,如今现在的他实力还受别人的控制,但是如果好好利用一下英和美说不定能摆脱……但是这俩兄弟的心思都不单纯……

  「更烦躁了……」

  罢了罢了,反正都是要打交道,还是先摆脱那些人的限制再说!

  “夫人,您来了。”外面站岗士兵的声音响起,随后便是一句女人的声音:“是的,麻烦帮我开下门,谢谢。”

  书房门被打开,民赶紧把文件都放进柜子里,他不想让妈妈担心。

  婉清娘提着一箱食盒走进来,她把食盒放在民的书桌上然后从里面端出来一份梨子枸杞红枣粥和几份糕点。

  “吃吧,今晚你一直在聊工作,东西都让那个美国人吃了,给你夹的菜也没吃几口,别不把自己的身体不当回事啊。”婉清娘抱怨着,她今天脸都笑僵了,就连厨房的锅铲都快舞出火星子了,结果自己孩子倒是没吃多少。

  民没有说话就这么呆呆的望着婉清娘,他那外貌年轻而又美丽的养母啊……出个门连个下人都不带,害得他只能偷偷派手下去保护她,谁知道出门买个点心都能遇到英的人。

  婉清娘看着民一直不说话心里便担心起来怀疑民是不是发烧了,最近天气是有点转凉来着,她焦急地走过去把手放在民的脑门上,然后又摸了摸自己的,随后疑惑地说:“这也没发烧啊……”

  “难道是最近累了?或者是低烧?还是应该去找个大夫来看看才行。”婉清娘这么说着,一边拉住民的手试图把他拽起来赶回房间去休息。

  “我没事,妈妈。”民的身影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就超过她了,但是婉清娘一直没有什么感觉,直到现在当民站在她面前时她才清楚的意识到民不再是当年她从街上捡回来的那个瘦骨嶙峋的孤儿了。

  “这……这样啊?好吧,那你快点吃,我先回去了。”婉清娘这么说着便松开了手着急离开,但是又被民给拉住了,婉清娘于是就问民是不是还有什么事情想跟她说,只见民愣了一下,然后抱住婉清娘将脑袋抵在对方脖子上说:“有,妈妈,让阿民靠一会儿吧。”

  “都这么大个人了怎么还想着跟妈妈撒娇?”

  “妈妈明天能陪陪阿民吗?”

  “我明天约了那个法国的画家先生吃饭,可能陪不了阿民了。”

  “妈妈最近和那些洋人走的好近啊……”

  “那又能怎么样呢阿民?别看咱们这儿还算和平,外头那叫一个兵荒马乱,我跟他们打点交道对你总是好的。”

  “等我的——!”民还想说什么,但是被婉清娘给阻止了,她摇了摇头,然后把民从身上推开,说:“阿民,你要知道,总有一些事是身不由己的,我累了,你慢慢吃吧。”

  婉清娘推开门,半只脚已经跨过门槛了,她转过头对着灯光下的民说:“我不太懂你们那些事,但是阿民,我只求你对得起你的同胞,对得起这个国家,它病了,只有你们才能救它。”随后便关上门离开了,只留下民看着那碗粥然后想着柜子里的那些文件沉思。

  ——

  “是饭菜不好吃吗?我的缪斯。”英俊浪漫的法国人放下手里的刀叉看着眼前的东方人担忧地询问。

  “不是,味道很不错。”婉清娘还是有点不太习惯刀叉,她吃的很慢,注意力全在那块小小的泛着油水的肉排上了。

  “那是因为刚刚在门口发生的事吗?”法突然问道。

  婉清娘听后手都顿了一下,她说:“你们不是最清楚这种事了吗?如果你能准时一点我就不至于那么慌张了。”

  法十分抱歉的样子,他解释只是想给她带一束花而已,所以才来晚了。

  婉清娘不说话,她记得刚刚她站在餐厅门口一次次跟门口高大的男人解释她是被人给约到这里来用餐,那个男人看她目光很不友善,像是要把她生吞活剥了一样,不仅仅是目光,对方说出的话也伤透了她,真是糟糕的一天。

  ——

  法拿着花过来给她解围并没有让她开心,她看着那个刚刚对她大呼小叫的男人对着法变得低眉顺眼,看着法让对方给自己道歉,婉清娘看见了对方眼底的不屑和不得不服从的愤怒,她并不觉得开心,也并不觉得替她解围的法国人有多帅,她只感到伤心,无穷无尽的悲伤。

  “我的缪斯生气了吗?怪我来迟了让你平白无故受了这些委屈。”这位来自法国的画家依旧在自说自话,婉清娘艰难地咽下最后一块肉,说:“我没有生气,我只感到悲哀。”

  婉清娘此时顺从得像一株菟丝花,暖色调的灯光照在她身上却显现出一丝伤感,她今日穿了一条洁白的旗袍,这衬得她的身材越发曼妙,真稀奇,她平日可不喜欢这些款式的。

  她的发型倒是一如既往,用钗子盘起来最后特意留出一缕扎成麻花辫搭在胸前,头上的绢花头饰倒是换了款儿,许是为了搭配这身旗袍的白所以今天的绢花头饰不再是她以前偏爱的红粉色,而是白,一无所有宛若月光般高洁的白。

  「是茉莉又是珍珠。」

  巧了,法今天买的花也是茉莉花。

  “婉清娘,我简直爱死你这悲伤的感觉了,像你们这儿有名的瓷器,那种易碎的美感,用你们的话来说是不是捧在手心里怕碎了,含在嘴里怕化了?”法深情款款地看着眼前的女子,在过去几年,法靠着这双眼睛不知道拿下了多少法兰西女孩的心,他又说:“你真像一副囚禁了时光的油画。”

  “先生的品味还真是独特呢,不过我们这儿的瓷器质量还是很不错的,还有就是,我自认为我更像我们这里的水墨画。”婉清娘不紧不慢地回答,她永远都这幅模样,似细水长流,也难怪时间对她格外温柔。

  法呵呵一笑,说:“我认为比起只有单调的黑白的水墨画,还是多姿多彩的油画更适合你,黑白实在太死寂太单一了,我认为你是缤纷的,你说对吧?”

  “水墨画不只有黑白色。”婉清娘着急为自家的艺术正名,皱眉的表情却显得她有些脆弱了,仿佛下一秒她就要用手帕捂着嘴在那里咳嗽了。

  “我知道了,我知道了,你可别生气,你要生气气坏了身体,不仅我原谅不了我自己,你那个好儿子也会找我拼命。”法摆摆手认输,虽然他依然认为自己说的才是对的,但是他是不会和一位漂亮的小姐起冲突的。

  走出餐厅,婉清娘这才发现原来在她用餐的一段时间里外面的天空刚刚下了一场小雨,如今已经停了,空气潮湿得很,深吸一口气 反而会让脑子清醒不少。

  “亲爱的,走吧,去我的画室,我想为你画一副画。”

  “那就多谢了,来自法国的画家先生。”

  法叫下了一辆黄包车,并且亲手扶着婉清娘的手坐了上去。法似乎有意拉近俩人之间的距离,但是婉清娘则有些僵硬,她一直盯着手里那束茉莉花,眉头微微皱起。

  “你对我太冷淡了,我的美人。”法把婉清娘的留出来的那缕头发拿在手中轻轻的摩擦。

  “法先生不觉得这个行为太失礼了吗?”婉清娘的语气有些急躁,许是生气了,但是她只能忍受这些。

  “好吧,我的错,不过你真的不考虑去把头发弄卷一些吗?我看你们这儿留洋回来的大小姐们可都喜欢那种发型。”法停止了磨蹭,但是依然玩弄着婉清娘的黑发。

  「摸起来还挺舒服的。」

  “画家先生要是喜欢她们就去找吧,我不介意的。”婉清娘不紧不慢地说,此时她已经闭上了眼睛,许是对法这种幼稚且失礼的行为感到无语吧。

  “哦——我不想面对她们,她们实在是过于天真烂漫了,我喜欢你这种忧郁美人,像是被雨水击打过后的鸢尾花,脆弱的美丽总是更加令人犹怜。”法停下玩弄婉清娘头发的举动,突然转移了话题:“你今天闻起来很香,但是不像是我送你的香水味,也不是那个英国佬送的,是什么?”

  婉清娘终于是愿意抬起头来理理他了,她指了指自己胸前袖扣上的几朵簇拥在一起的披针形白色小花,解释说:“这是白兰,我们都叫它黄果兰,今天早上过来的路上买的,闻起来很香。”

  “啊……确实,自然的香味确实比那些加工后的人造香味宜人,不过,你应该买了不止这么一点点吧?是给你的那个儿子买的吗?可惜他如今的工作似乎不需要这些。”法笑眯眯地询问,像是在问一个很普通的问题。

  清娘本想说是的,但是最后她还是忍住了,她从包里拿出那一串白兰,然后将它系在了法衣服的扣子上,说:

  “不,是给你的。”

  “正确的回答。”

  ——

  新建的洋楼,看上去漂亮极了,但是这与自己记忆中的大宅子格格不入。

  婉清娘自认为已经见得多了,但是没想到看到这些还是会感到一阵悲伤和迷茫。

  「我还是喜欢那些黑瓦白墙的老房子。」

  “坐那儿吧,就那个沙发,上面有毯子,你可以盖一会儿。”法把外套放在门后的晾衣架上,然后便指着画室中间的沙发说。

  “好的。”婉清娘点点头,然后便走过去坐下了。

  “那么,我们开始吧,随便一个姿势都行。”法坐到画架背后,然后便拿起画笔对着婉清娘笑着说。

  法的笑容依旧浪漫,画室的空间很大但是婉清娘就是感觉不舒服,像是被什么东西噎住了喉咙,就像溺水的人,她将思绪抛出脑袋开始寻找一个舒服的姿势。

  ——

  “婉清娘,婉清娘,醒醒,画完了。”法的声音传来,婉清娘慢悠悠地睁开眼睛,她好像睡着了,好像还梦到了什么,婉清娘感觉有人在碰她的脸,等她睁开眼睛后却只看见法正笑着看着她。

  婉清娘眨了眨眼睛,下意识发出一些鼻音,像是午睡后的猫儿,她又揉了揉眼睛,最后说:“嗯,画完了。”

  婉清娘起身,她看着墙上的挂钟突然意识到她已经睡了好几个小时了!

  “亲爱的,别急着走啊,不来看看吗?”

  法拽着她的手来到画面前,画中的女人靠着一只手趴在沙发上睡着了,女人盖着一条毛茸茸的毯子,怀里抱着那束茉莉花,洁白而又美丽。在这一刻,时间仿佛都凝聚了,阳光透过窗户撒在婉清娘的脸上,她的另一只手垂在地毯上,像是怀羞的少女一样轻轻触碰地毯上那几片娇弱的花瓣,就连窗边的花瓶里也有盛开的白色花朵。

  “我的怀里没有茉莉花,地毯上没有,窗边也没有。”婉清娘看完画后如此说道。

  “但是它们很配你,我的茉莉花小姐。”法笑笑,然后变魔术一样变出一朵茉莉花插在了婉清娘的耳朵上。

  “……我可以理解为这是你们法国人的浪漫吗?”

  “你要这么想也可以。”

  “我有事要走了。”

  “好的,那么,下次见,美丽的茉莉花小姐。”

  法弯腰对婉清娘行了一个吻手礼,婉清娘的脸色一僵,嘴动了动没有说话,最后拿着包便离开了。

  法趴在窗口看着下面正在上黄包车的婉清娘,他将画笔对准了自己的缪斯然后笑了。

  虽然讨厌英那个虚伪的商人,但是法不得不感谢他,如果不是自己这个死对头,法大概永远也不会知道原来在这么一个落后的小地方居然能诞生这么一位美人。

  法自诩自己与英那个虚伪的家伙不一样,但是他不得不承认,在利用自己的资本来“追求”一位心爱的姑娘这一点,他们两个用得确实很得心应手,尤其是他们还喜欢上了同一个。

  “我亲爱的阿芙洛狄忒,你说我应该拿她怎么办啊?”

  ——

  婉清娘坐着黄包车回了家,她走下马车,发现拉车的车夫是一个年纪不大的小伙子,他皮肤黝黑,嘴唇干裂,身上似乎还有一些擦伤,一块白布挂在脖子上,他满头大汗地站在那里,眼神却不敢看面前的贵人一眼。

  婉清娘于心不忍便多付了一些银钱,这让那位小伙子受宠若惊,忙低头道谢,随后又说了一些祝福的话语,婉清娘点点头,然后便转身离开。

  婉清娘漫步在小道上,她远远看见自己家门口站着一个高大的男人,婉清娘下意识皱眉,步子也慢了许多,随后的她像认命了一样变回正常的速度走了过去,对方也在看见她后嘴角上扬露出一个微笑,他说:“好久不见,活在过去的小姐。”

  “好久不见,沙。”婉清娘勉强挤出一个微笑然后打开大门把沙领了进去。沙穿着厚厚的外套跨进大门,婉清娘总是在想这个来自遥远的北方的斯拉夫人会不会中暑,不过等到了冬天天气转凉了也许可以买一件给阿民穿。

  沙的体型实在太高大了,纵使婉清娘在女人里也算高个子,但是跟沙一比就仿佛是小白兔和棕熊的较量,每次聊天一个总是需要抬头另一个则总是需要低头,搞得每次俩人聊天脖子都酸痛得很。

  “你最近有什么苦恼吗?夫人。”

  “没什么。”

  “你今天的衣服很好看。”

  “谢谢。”

  “但是这不像你的风格。”

  沙的笑容很耐人寻味,婉清娘总是会下意识避开,在那几个洋人中她最不想面对的就是沙了。英身为一个商人却有着英国的绅士风度,法作为画家虽然有时有点不着调但相处下来总归是轻松的,就连昨天出现的那个美对婉清娘来说也是好应付的,虽然有些小孩子脾气。

  唯独这个沙,这个来自风雪之地的收藏家是她不敢面对的,不仅仅是因为对方高大的身材。

  起初只是想去当铺把家里的一些古董当了换点钱财,谁知道会遇到一个这么高大的男人,她当初真的差点以为要死掉了,她甚至在心里祈祷阿民不要生气不要去报仇好好得活着。

  在眼泪掉下来之前那个可怕的斯拉夫人却笑了,说她像一只小麻雀,然后便是自我介绍,随后她知道了对方是收藏家只是想买她手里的宝贝而已,虽然沙的钱确实帮她度过了那段难熬的日子,但是这不代表她想一直和他有来往,起码他看宝贝的眼神让婉清娘很不舒服。

  婉清娘把思绪丢出脑袋端着茶水走进来,随后她看见沙正盯着那瓶放了一大束茉莉花的青花瓷,不知道为什么婉清娘下意识感到心虚然后不去看那瓶花。

  婉清娘将茶水递过去,说:“茉莉花茶,希望您喜欢。”

  沙没有喝,白色的水雾在俩人之间盘旋升空,随后沙折下一朵原本开得正艳丽的茉莉花,然后慢慢扯下花瓣丢进了茶水中——是婉清娘的那一杯。

  “茉莉花茶♥。”沙笑着拿起自己那杯,然后一饮而尽,婉清娘也只能端起那杯茶小抿了一口,等放下茶杯沙伸手用手指往她嘴上一碰,婉清娘吓得立马后退,然后就看见大笑的沙以及他手指上的那朵白色花瓣。

  “先生!戏耍我好玩吗?”婉清娘有些生气,可惜她皱起眉头抿着唇的模样不像生气倒像是受了什么委屈,倒是有种我见犹怜之感。

  “没有没有,我怎么会这么对你呢?我只是觉得这花很适合你而已。”沙就像初见时那样笑着,笑得肆意,他仿佛又看见了那个怀里抱着“所谓过去”的婉清娘。

  ——

  沙来这个饱受欺凌的国家不为别的,只是为了那些价值万千的古董,过去不仅仅代表的落后,同时它也可以代表金钱,上千年的历史确实让这个国家诞生了不少宝贝。

  斯拉夫人高大的身材让他得意俯视众人,他披着大衣站在街头,他在等自己的货物。

  沙看见在街道阴暗的角落死了一个乞丐,看见有孩子穿着单薄的衣服脸蛋冻得发红相互依偎着,看见茶馆里冷得直哆嗦的店小二,看见当铺里那个恶心的老板嘴里的那颗金牙。

  那个当铺老板属实恶心到沙了,戴着个蛤蟆镜挺着一个大肚子,长得贼眉鼠眼的,透露着一股属于奸商的气息。许是察觉到有人在看他,那个老板忙用一个凶狠的眼光看回去,像是要把看他的人千刀万剐,在发现看他的人是一个高大的洋人后连忙转过头不再偷看,波动算盘的手都慌张了许多。

  沙嘲笑一声,突然被一个单薄小巧的身影吸引了,那是个姑娘,对方披着白色的大髦,毛茸茸的衣领围住她小巧的脸,她怀里抱着东西,沙仔细一看发现是一个天青色的瓷瓶,两个玉佩和一串翡翠珠子,她急急忙忙地向那个当铺的方向跑去。

  那个老板大概是注意到了,因为沙注意到对方的笑容变得更加猥琐了。

  可惜他注定要失望了,沙先一步拦住了那位姑娘。

  沙还没有开口就被对方的外貌所吸引,她像一只小麻雀躲在雪地里抖动着身体,耳朵上带着一颗红色的珠子,头上也带着一些金银首饰,但是最吸引的当属那朵白色的琉璃簪花,那朵茉莉花开在了东方美人乌黑的发丝里也开在了沙的心头。

  可怜的东方美人不知道犯了什么错,她抬头望着面前这个高大的男人,那双黑色的眼睛已经蓄满了泪水。沙此时才注意到对方虽然披着一件厚实的大髦但是里面却单薄得很,那双三寸金莲蜷缩在裙子下面,女子的小脸冻得红红的。在注意到沙的视线已经跑到自己的小脚上后对方更是羞愧难当,忙把脚往后缩。

  沙被逗乐了,他也不知道自己是出于什么心思,他用蹩脚的中文对着眼前这个被吓坏了的美人说:“你好像一只小麻雀呀。”

  对方有些恼羞成怒,沙不等对方开口接着说:“我是一名收藏家,我对你怀里的东西很感兴趣,能告诉我你的名字吗?小姐。”

  沙努力让自己的中文听上去发音标准一些,不然他只能把这位小姐拦住等翻译官了,沙此时无比后悔为什么没有多练练中文,这直接导致他可能会给这位小姐留下一个不太美好的第一印象。

  看着对方有些愣神,沙又用英语再说了一遍,这次对方终于有了回应。

  “婉清娘,我的名字。”

  沙觉得接下来的日子他可能会过得非常开心,他想,他可能有点喜欢这个国家了,不仅仅是因为那些古老而又值钱的宝贝。

  ——

  “你也这么说。”看着莫名笑起来的沙,婉清娘有些不满,但是她又不是说些什么,只能小声呢喃抱怨着。

  “也?还有谁也这么对你说了吗?你儿子?”

  “除了他还有谁?”

  婉清娘坐在主座上喝着茶,沙突然来了一句“你这花瓶有多少年头了?我还挺喜欢的。”

  婉清娘一副头疼的模样,有些埋怨地说:“先生,您已经从我这儿得了很多宝贝了,再拿下去我怕家里祖宗埋怨婉清。”

  沙哈哈大笑,随后从包里拿出一只紫色水晶的耳坠,他将这个耳坠丢在婉清娘的桌子上。

  “我又不是不给钱,他们怎么会埋怨你呢?这对你儿子也有很大帮助的。”沙这么说着,随后示意婉清娘将耳坠戴上去看看。

  婉清娘没办法,她将右耳上的珍珠取下戴上了这只紫水晶。

  婉清娘看着桌子上的那颗珍珠耳环只觉得格外刺眼,许是外面的阳光照过来了吧?

  “很漂亮,夫人。”

  “谢谢,但是……另一只呢?”

  沙没有说话,只是撩开了自己的头发,另一只紫水晶就挂在沙的耳朵上,婉清娘脸唰——的一下红了,她赶忙把手放在紫水晶上想将其取下却被沙给阻止了。

  “夫人,您还是戴着好看。”

  “……这不合礼数。”

  “我不在意,回去戴给你那个好儿子看看呗,还有那个英国佬和法国佬。”

  “我知道了……”

  晚上,民回到家,他今天和沙谈了好长时间才让沙答应不把那些文物拿去贩卖只是放家里收藏,不论发生什么都不能放弃它们,而且要好好保护。

  虽然沙自诩为收藏家但是谁能保证他真的不会拿去偷偷卖?民感觉自己头都大了,而且沙那个家伙一副漫不经心的样子让民看了恼火极了,他一直在抚摸左耳上的那个紫水晶,一个大男人戴什么耳坠啊!民受不了就提了一嘴还违心地夸了几句,那家伙什么也不说就只是在那里笑,也不知道在笑什么。

  民回到家,他急需去找自己的母亲来寻求一些安慰,他看见提着灯笼站在门口等他的母亲,他高兴地走过去,嘴里的“妈妈”还没喊出声他便看见母亲的右耳上有一只跟沙一模一样的耳坠。

  “妈妈……你换新首饰了?”

  “别人送的。”

  “那妈妈——”

  “不要再问了,阿民,不要再问了。”

  “好的,妈妈。”

  ——

  时间回到现在,婉清娘看着眼前有些沮丧的男孩心里难免有些心软,她听着美在那里抱怨政治上的事情,美的形容词都很通俗易懂,简单来讲就是很直白,他似乎还是那个出入茅庐的新人,因为背后有家里人兜着所以总把心情写在脸上,阿民倒是因为美搭上了不少线,巩固了地位解决了很多麻烦。

  但是,婉清娘自己也明白,对方再怎么样也是官场上的人,婉清娘可不敢打包票说美如今的位置是靠家世得到的,毕竟阿民也不止一次在私底下对美和英这对表兄弟忍不住咒骂被她撞见。

  婉清娘慢慢走着,终于是等到美的手下把他喊了回去,也不知道出了什么事情能让美那个家伙露出那种表情,怒气都快溢出来了,婉清娘识趣得装作没看见,她像往常一样识大体得表示自己有事要先离开,美露出“愧疚”的表情,仿佛刚刚那个凶狠的他只是一个幻觉而已,他抱歉地跟婉清娘道别并且约定晚上再见面。

  婉清娘依然微笑着,直到美的身影消失在拐角处她的笑容才淡了几分,虽然嘴角依旧上扬着,但是眼睛里却多了几分冷意和嘲讽的意味。

  婉清娘接着往家里的方向跑着,突然迎面撞过来一个穿着中山装的学生,那人头发乱乱的,带着圆框眼睛,衣服也沾满了泥土与灰尘。

  几乎是一瞬间俩人都摔倒在地,婉清娘剩余的点心散落一地,她还来不及心疼就被两个穿着军服的男人给扶了起来,婉清娘心里虽然不满阿民偷偷派人“保护”她的行为但是也没说什么。

  那个学生也紧张得很,一直在道歉,婉清娘倒没有怪罪的意思,她本想拍拍衣服上的灰说算了结果突然又冒出一个凶神恶煞的男人将那个学生按倒在地,这可把婉清娘给吓坏了。

  “怎么回事??快放开他!”来不及细想话就说出了口,对方看见是一个女人也愤怒极了,手里的警棍就要往婉清娘身上打,幸好被旁边的两个给拦住了,那个凶神恶煞的男人似乎这才反应过来眼前的女人身份不一般。

  “大胆,睁大你的狗眼看清楚了,这位可是民大人的母亲!”

  谁料对方一听是民的母亲立马就笑了,忙解释他追捕这学生都是民的注意,最近这些知识分子不知道看了什么歪书,一直给民大人添堵,民大人受不了才派人将他们抓起来。

  “那可不是什么歪书!那是真理!那是能带我们过上好日子的!”

  “放屁!有民大人在我们自然能过上好日子!”

  “不过是那几个洋人的走狗!万恶的资本家!”

  “大胆,夫人在你小子还敢胡说八道!”

  婉清娘听得头疼,她摆摆手叫那个警卫不要再说话了,旁边护着她的两个人暗感不妙,本想带夫人离开但是被婉清娘给拒绝了,她又问:“这么说你们抓了很多学生喽?我想知道他们会被带去哪里?”

  没等那个警卫编好理由被按着的那个学生就大喊着:“监狱!全被抓去监狱了!不仅仅是学生,还有老师教授!”

  不等那个警卫辩解婉清娘就气地跺脚,小小的脸皱在一起,她一把甩开准备拉她的的人的手,气愤地说:“监狱?!那里是关押学子的地方吗?!你们几个是不是顶着我家阿民的命令对学子们公报私仇,瞒上欺下!”

  一听这话,旁边的两个人立马狗腿子似的附和,其中一个指着那个警卫义正言辞地说:“夫人说的对,一定是下面的人没有好好理解民大人的意思,误把那些学子们关了进去,你,还不回去把那些人给放了!起码换个地方关啊!”

  那个警卫看见对方朝他使劲眨眼,立刻就明白了,婉清娘站在身后所以并没有看见哪里不对,那个学生还想说什么但是想到对方一介女流又能干什么呢?更何况还是一个裹着小脚活在旧时代的愚昧妇人?估计会被这三个狗腿子给糊弄过去。

  同时那名学生不经感到悲哀,连这么一个妇人都知道学子的珍贵,为何那几个大人就看不到正确的出路啊!

  “等等,我和你们一起去,我倒是想看看你们办事的效率,以及,是谁顶着我家阿民的名号办这种事。”

  婉清娘扶起那位学生,然后便带着几人风风火火地往牢里那头跑,途中被派来保护婉清娘的一位察觉到事情可能闹得有些麻烦了,于是便主动请缨去找民来帮忙。

  “行行行,你快去快回,到时候我一定好好教训那些吃里扒外败坏我家阿民名声的人!”

  婉清娘摆摆手,然后边走边跟那名学生聊了起来,如沐春风的话语让学生渐渐放下了警惕,但是每当他看见那位漂亮的夫人满心欢喜地夸赞自己的儿子时他都露出一丝苦笑,可怜这夫人,连自己儿子是个什么德行都不知道。

  「她到底是被圈养起来了,只看到了这个社会逐渐美好的一面。」

  婉清娘领着那位学生踏入牢房,随后她便被关在里面的人给震惊到了,这环境,简直脏乱差!学生们都坐在潮湿稻草上,其中几个还受了伤。

  “都把门给我打开!”

  婉清娘表情认真,语气难得加重了些,几个守卫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谁也不敢开口,他们倒不是怕眼前这个女人,是怕她儿子——那位年轻可怕的军阀大人。

  其中一位看上去德高望重的先生有些怀疑地看着婉清娘,他不明白这整得又是哪一出,但是他们被放出总归是一件好事,毕竟不能让那些学生一直待在这种地方。

  婉清娘连忙扶起几位年纪大的,然后便看见匆匆赶来的民。

  “妈妈,你怎么会来这种地方?”民有些慌张,他努力给他母亲编织了一场梦,他不想让这场梦破碎,他也不想……让自己的梦也跟着破碎。

  “阿民,你真该好好管管手里的人,怎么能把先生们关在这种地方啊?!”婉清娘看到民来了后瞬间放松下来,事情能完美解决就好了。

  “老夫人,大人只是在秉公办事而已,而且他们一直在给我们增添麻烦。”旁边站在民身旁的警卫有些看不下去,于是便主动开口为民辩解,但是立马就被民给阻止了。

  “可是,你们也不能把他们关在咳咳——!关在咳咳咳咳——!”婉清娘气急攻心直接当场咳嗽了起来,民立马将周围的人推开去搀扶着,脸上全是紧张之色,这倒让那些学子先生们感到些许惊讶,在外杀伐果断的军阀大人脸上居然能露出这种神色?也许能找这位夫人帮忙让民大人接受他们的思想,他们必须要让民知道,单靠那些洋人是救不了zg的!

  “好了好了,我好点了……”婉清娘缓过来,她一边说话一边喘着气,又是几次深呼吸这才冷静下来。

  “阿民,我知道你很累,但是,你抓的也太多了,而且有几位先生我在报纸上见过,有什么问题好好调查清楚就是了,万一是误会怎么办?”

  未等婉清娘说完,民就连忙答应下来,随后便着急地想把婉清娘喊出去,这个地方太闷了,她的身体会受不了。

  “夫人好久不见,你怎么在这种地方?你的身体好些了吗?”一个头带礼帽的英国人走进来,英拄着手杖,他面带微笑但是看见牢房里的人却眼神冰冷,像一条吐着芯子的毒蛇。

  “我……”婉清娘还未开口,英便使唤着旁边的守卫把婉清娘给扶出去,同时还不忘说一句:“夫人,政治上的事情就交给你儿子吧,你一介妇人就别添乱了,小心被骗,是不是啊我亲爱的婉清娘?”

  婉清娘这下哑火了,她有些犹豫,此时民也开口:“是的妈妈,你也不懂这些,这样吧,我会好好调查这件事的,并且给他们换一个地方关押,你先回去休息吧,毕竟你也不懂这些。”

  此时,牢房里一个女学生突然叫了起来:“你个洋人真是荒唐,女人怎么了?我们女人也能干大事,夫人你别听他们的!我们mks……”

  还未说完这个女学生就被旁边的人给捂住了嘴,没办法,对面俩人眼神太凶残了,再说下去恐怕那位军阀的母亲也救不了他们。

  在听了民的再三保证后婉清娘跟着英走了出去,民的表情也撤底冷了下来,他转头对牢房里的人说:“母亲心善,但是你们也别想用红匪的思想来蛊惑她,这件事不会那么容易结束的,学生们可以离开,但是主谋,我必会严惩,好好想想吧你们。”

  在民走出大门之前,一位年纪最大的先生开口:“你对得起你的母亲,对得起那位夫人吗?”

  回应他的只有重重的关门声。

  ——

  「要变天了……」

  婉清娘盯着天空心里这么想着,距离上次的事情已经过去很长时间了,每当她想询问这件事的后续时都会被人打马虎过去。

  今天她照常上街买东西,随后便后知后觉发现街道里的人少了许多,她走到一家卖馄饨的小摊面前要了碗馄饨,随后不经意间询问为什么今天街道比以往冷清了那么多。

  “害,最近不知道怎么回事,警卫们到处抓人,上次抓了一批学生,如今倒是放回去了,可惜死了几个教书的先生……害,最近乱起来了,也不知道接下来的日子该怎么过……”

  听着老板的抱怨婉清娘默不作声地吃掉了面前的馄饨,她擦擦嘴付了钱,她现在思绪很乱,一块大石头压在了她的心尖,上一次那位女学生的话响彻在她的脑海中,随后又被英和民的声音给压了下去……是啊,她不过一个女子,还是一个菟丝花般的女子……这种事情上她又能说些什么呢?

  婉清娘的情绪低落,她向前走着,突然看见了一个灰头土脸的小孩,那个孩子看上去也才十几岁的样子,个子瘦弱且穿着一件脏兮兮的白褂。

  婉清娘一眼就看见了小孩的眼睛,那是一双明亮且坚定的丹凤眼,就像光一样,小孩也直直盯着眼前这位漂亮的“小姐”,随后扑通一声跪了下来求婉清娘给他一份工作。

  “我家里还有好几个弟弟妹妹要养,求夫人给我一份差事干吧!”

  婉清娘看着地上跪着的那个孩子思绪一下子被拉回到十几年前,那时她刚捡到阿民,当时阿民也是这样的吗?

  婉清娘清楚的记得当时阿民的眼神是麻木绝望的,但是眼前这个小孩眼睛里却充满着希望,像是一颗闪闪发光的星星。

  婉清娘不知不觉间就有些动容了,她赶忙扶起眼前这个孩子,说:“孩子你快起来吧。”

  那个孩子倔强地没有起身,他只是直直地盯着婉清娘,婉清娘也不知道该如何是好,只是告诉他她会给他一份差事干的。

  “你叫什么名字?”

  “阿中。”

  ——

  婉清娘给阿中换了一身干净的衣裳,然后便准备了一些吃食,阿中狼吞虎咽地吃着,婉清娘就静静地看着。

  “夫人,您怎么不吃一点啊?”

  “我不饿。”

  婉清娘依旧静静地看着,但是眼神却往大门那里去了,果不其然,几乎是一瞬间大门就被打开民怒气冲冲地走了进来。

  “妈妈,你怎么能随便叫一个外人进来这里?”

  婉清娘给民沏了一杯茶,又看了看阿中,阿中似乎被吓到了,他一动不动地坐在那里,婉清娘轻轻拍了拍阿中的背,然后说:“只是一个孩子而已,我见他可怜便带回来了,你不是一直希望我身边有个照顾我的人吗?就这孩子如何?”

  婉清娘见民还想再说几句于是立马开口说:“他让我想起了阿民,你当年就被我捡回来的,没想到你都这么大了。”

  似乎是回忆起了过去,民的语气也温和起来,他起身说:“既然这样,那就留下吧,妈妈开心就好。”

  民还有工作要做于是立马离开了,婉清娘松了一口气,然后对着阿中笑了笑。

  阿中也笑笑,然后便继续吃饭了。

  ——

  阿中确实干的不错,让一直想挑毛病的民好几次都说不出一句指责的话。

  “阿中,谢谢。”今天的太阳不错,很暖和,婉清娘便躺在院子里的摇椅上晒太阳,最近没了那几个洋人她乐得清闲。

  摇椅轻轻摇晃,婉清娘手里的团扇也随着摇椅而轻轻晃动,掀起的微风拂过婉清娘的脸,然后拽起她的秀发又不甘心地放下。她用一只手拿起一颗葡萄放在嘴里,几片叶子从树上落下飘到了她的怀里,婉清娘的眼睛时不时看向旁边正在扫地的阿中,随后又看了看民书房的方向。

  “阿中,你去休息一会儿吧。”

  “不了夫人,我可以继续打扫院子的。”

  “你已经扫了很长时间啦~想什么呢这么入迷?”

  婉清娘翻个身趴在摇椅的把手上,她用团扇捂着嘴偷笑,随后又用团扇指了指已经被阿中扫得一尘不染的一小块地方,最后又指了指满院子的树叶。

  “抱歉夫人,我马上就扫干净。”

  “不用那么急,我只是突然想起你已经来我家干了快一年啦,你的弟弟妹妹怎么样了?”

  “他们很好,多亏了夫人。”

  “这样啊……”

  婉清娘不再说话,只是继续晒着太阳。

  ——

  今晚注定是个不眠夜。

  婉清娘迷迷糊糊地披着毯子打开房门然后就被外面好几个举着枪拿着手电筒的警卫吓了一大跳,一声刺耳的尖叫贯彻了这个大宅。

  “啊!你们在这儿干什么?!”婉清娘气愤地说。

  几个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谁也不敢开口,生怕惹恼了这位。

  “不好意思妈妈打扰你睡觉了,我们只是在追一个贼罢了。”民从人群中走出,他十分抱歉地说。

  “而且接下来发生的事妈妈你不必太伤心。”

  “发生什么事?”

  “阿中他……可能是敌人派来的,来偷我的东西。”

  “不可能!”

  婉清娘一脸不信的模样,民没有继续说话,只是等着自己的手下,刚好,去检查书房的手下已经回来了,他自信满满地询问自己的文件是不是丢了一些,结果手下表示书房的东西一个也没丢。

  “什么!”民不敢想象,他已经故意放出消息了,甚至还两次将其“诱饵”露在了阿中面前,怎么会……

  “那个小子人呢!怎么找了他那么久都没找到。”

  “他在我这儿。”婉清娘推开房门,阿中此时正端着一个食盒,里面的糕点还剩下了一两块。

  “他怎么会在妈妈房间里?”民脸上的表情快控制不住了,他现在就恨不得掏出腰间的枪给那个讨人厌的小子几发子弹。

  “你最近总是不回家,我今天晚上睡不着就把阿中喊过来陪陪我了。”婉清娘挽着民的胳膊笑道。

  民松开婉清娘的手依旧语气严肃地说:“我知道了,既然这样我先回去继续办公了,你小子还不快滚回你的房间!”

  阿中连忙应下,他赶忙离开,他偷偷看了一眼民然后发现对方的耳朵有一点点红。

  第二天早上,婉清娘依旧乐呵呵地叫阿中把菜端出厨房,院子底下,婉清娘给阿中夹了点菜,阿中还想说些什么,但是被婉清娘一句“吃饭时不要说话”给堵住了,一瞬间阿中突然觉得他有点看不清眼前这个女人。

  “阿中,一会儿陪我去房间坐坐吧。”婉清娘放下碗筷淡淡地笑着,阿中点点头同意。

  ——

  随着婉清娘关上房门,阿中终于是把心中的疑问说了出来:“夫人你为何要救我?”

  昨天晚上他确实过于心急了,没想到民居然提早布置好了陷阱,如果不是婉清娘赶过来叫住了他还把他带到自己的房间,恐怕……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就是觉得必须得帮你。”婉清娘沉默了几秒,随后答道。

  “夫人是要赶我走吗?”阿中思考良久只能得出这个结论。

  “恐怕赶你出去才是真正的死路一条吧?你呀,眼神太明显了,尤其是看阿民的眼神。”婉清娘还想继续调笑几句结果突然气急攻心咳嗽了起来,阿中连忙给她倒了一杯水。

  婉清娘接过水,等缓过劲来了以后又下意识地露出笑容,她挥了挥手上的帕子,然后说:“幸好我一直有拿着手帕,免得传染给你。”

  “夫人,不想笑是可以不笑的。”

  “没办法呀,我已经习惯了。”

  俩人之间再次沉默下来,最后是婉清娘打破了这个寂静,她看向眼前这个孩子紧紧握住对方的手,然后认真地说:“阿中,给我讲讲mks吧。”

  谁曾想就是这么一句话差点没把阿中吓死,他本应该否认但是看见婉清娘那闪闪发光的眼睛最终又还是叹了口气。到底是他想岔了,她要是想抓他早可以在昨天让民把他带走,而且如果能策反军阀的母亲也是一件好事。这样他就不用在这儿苟且偷生般的过活,明明是来套消息的,结果最重要的到现在还没拿到,还不如上战场……

  “夫人,你是从哪里听说这个的?”

  “以前……听一个女学生说的,虽然只是听了一个称呼,但是我还是挺好奇这个的。”

  婉清娘的声音越来越小,还没等阿中回答她就站起身来表示是自己在胡言乱语要阿中不必在意。

  “没关系的夫人,坐下来吧,我们好好聊聊。”

  “……谢谢。”

  阿中用尽他所学的一切来向这个被大宅困了大半辈子的女人解释什么是mks,什么是shzy,他认真地讲着,婉清娘也认真地听着。

  “真美好啊……”婉清娘听完后忍不住感叹。

  “所以你要加入我们吗?”阿中有些兴奋,因为看婉清娘的样子似乎是很感兴趣,太好了,果然没有人会拒绝mks!

  可惜,婉清娘只是摸了摸阿中的头,然后惋惜地说:“抱歉啦,我似乎没有加入你们的勇气呢,以及阿中你呀,年纪还是太小,阅历不丰富。”

  阿中:什?

  婉清娘接着说:“你一定是自己一个人决定来我们这儿的,胆子真的好大呢~”

  阿中:要被卖了???!

  婉清娘看着小孩一脸震惊的模样,觉得好玩极了,又说:“万一我是阿民故意派过来的间谍呢?那你可是犯大罪过啦~”

  看着小孩被吓着的模样,婉清娘不再开玩笑了,她遗憾的表示虽然她很感兴趣,但是她没那个勇气。

  “我上半辈子都在这个地方待着,下半辈子也一样,我已经没有走出去的勇气了。”

  阿中意识到对方的悲伤,他本想安慰一下眼前这个柔弱的女人但是话未说出口就又被对方打断。

  “阿中呀,要不我教你跳舞吧,反正现在很无聊。”婉清娘笑眯眯地说,她觉得这大好时光不能浪费。

  “可是……”阿中则有一点点犹豫。

  “哎呀,万一你以后进了那些上流人的圈子,这个一定会帮到你的啦!”婉清娘认真地说。

  “你的脚,不疼吗?”阿中最后指了指婉清娘的三寸金莲,他可是知道的,这种陋习可是会导致姑娘们的脚变型,走路都困难更何况跳舞?

  婉清娘没想到阿中想的居然是这个问题,她心里暖暖的,最后一副十分感动的模样说:“有句话说得好,只要功夫深铁杵磨成针,再疼也熬的过。”

  见阿中还是一副不忍心的模样,她又接着说:“你放心啦,我这脚已经这样几十年了,我早就习惯啦,谢谢关心哦~”

  阿中被婉清娘磨得没办法,最后还是跟婉清娘一起学了会儿舞,虽然他跳的十分糟糕。

  晚上,婉清娘难得心情不错,这可让见惯了多愁善感的她的几人感到吃惊,不过……

  美看了看正在把牛排五马分尸的民觉得这个让婉清娘高兴的事情一定让民非常不高兴。

  “听说你今天和一个小孩跳舞跳的很开心?”英十分礼貌地询问,然而就是这么一句话却让婉清娘的笑容僵硬了一下,随后她露出和往常一样的笑容,十分平静地说:“我院子里的事情你们总是知道的这么快,每一次都让我意想不到,不过难得你们几个聚在一起恐怕是在商量什么大事吧?我一小女子就不参与了,祝大家聚餐愉快~”随后不顾几人的“挽留”快速推开门离去,等出了餐厅的大门婉清娘才松了一口气。

  美晃了晃自己手中的红酒,想着婉清娘离去的背影,有些遗憾地说:“她最近似乎遇到了什么好事呢,这么开心。”

  法却有些犯愁,他略带遗憾地表示过去的婉清娘像一个瓷娃娃,还是有了裂缝的那种,如今似乎焕发了点生机,不过他更喜欢过去那个。

  “我最近遇到了点麻烦。”民不满那几个洋人谈论婉清娘时的语气与表情,于是他选择把话题拉到自己身上,他最近确实遇到了点麻烦。

  “我们已经帮了你们很多了,区区几个红匪而已,你知道该怎么做。”美不耐烦地敲了敲桌子,随后他起身离开,顺手还拿走了花瓶中的一支茉莉花。

  “你去哪儿!”英生气地说,即使他们所有人都对答案心知肚明。

  “趁我现在有空去送送我的小美人,顺便送她一朵花~”美拿起自己的外套披在身上,嚣张地朝后面的几个人挥挥手。

  “啊……不愧是你这个英国佬的表弟,跟你一样讨厌。”法这么说着,心里暗自诅咒美下去后婉清娘早就喊来一辆黄包车走了。

  “你也不是什么好东西法国的青蛙。”英觉得自己的素质真好,居然没有把手里的茶泼到法身上,也是,这毕竟是婉清娘亲自挑选的茶叶怎么能便宜这个法国人呢?

  沙早就吃完了自己的那一份食物,他就默默地看着,准备等那几个人闹够了再说正事。

  外面的美很快就看到了不远处在等黄包车的婉清娘,他整理了一下头发和衣服就准备过去,谁知还未等他开口就看见了婉清娘身边站着一个小孩,美从未见那个多愁善感的女人笑的如此开心过。

  美快步走过去,然后熟练地拿过婉清娘的包,这可把本在聊天的俩人吓得不轻。

  “你就说那个被捡回来的孩子?”美看阿中的眼神很不友善,婉清娘下意识把阿中护在身后。

  美一看见婉清娘仿佛刚刚那个凶神恶煞的人只是个幻觉,他有些委屈地表示自己是不是要失宠了怎么婉清娘直到现在才发现他。

  婉清娘笑着打哈哈,美看出婉清娘身上的不自在但是他懒得理会,反正这样的婉清娘也是十分可爱。

  美将那朵已经被他搞得皱巴巴的茉莉花插到婉清娘的头发里,在那些首饰中突然冒出一朵皱巴巴的白色花朵看上去极其显眼。

  不知道是有意还是无意,美偷偷看了阿中一样然后突然提到了西北方向的红军。

  “你儿子快被他们給烦死了呢,不过好消息是一切都快结束了,到时候我们好好喝一杯,我亲爱的夫人~”

  令美感到遗憾的是阿中并没有什么反应,倒是婉清娘急着喊下了一辆黄包车。

  “我们先走了,再见。”

  “再见,我亲爱的夫人~”

  ——

  婉清娘和阿中坐上了黄包车,婉清娘吹着风逐渐冷静了下来,从刚刚开始她的心脏就跳得厉害,美的笑容让她感到害怕。

  婉清娘下意识握住了阿中的手,随后她又调头向后面看去,美依然在向她挥手,婉清娘快速回头并且真心希望这个距离他没有看见什么。

  “啊,抱歉阿中,你没事吧?”婉清娘这才想到了坐在她旁边的阿中,那个曾经瘦弱的孩子如今已经长了一些肉,虽然不多,此时的阿中虽然嘴上说着没事但是他的手依旧在微微颤抖。

  婉清娘只能轻声安慰。

  等到了家,婉清娘刚把钱丢到车夫手里就拉着阿中回了自己房间,她把阿中拉到自己的床边,认真地说:“阿中啊,你要不快逃吧?我给你一些盘缠,然后你就离开这里吧。”

  “虽然不知道是真是假,但是可以确定他们已经在怀疑你了。”婉清娘极力劝告阿中离开,阿中点点头,表示他会的,不过不是今天,他让婉清娘放心。

  “希望你能好好想想。”婉清娘看着露出淡然笑容的阿中心里对他接下来的行为逐渐有了猜测,但是她知道即使问了也没什么用,于是只能留下一句劝告来警告他。

  少年听后反而笑了,少年笑得十分温柔,就像是在安慰人一般,婉清娘也看愣了了几秒。

  他知道他即将面临什么,但是他从不怕牺牲。

  “夫人,从我选择冒险跪下来求你时我就已经堵上我的性命了,我从不后悔。”

  “这么久以来,谢谢夫人您的照顾了。”

  “我觉得夫人一定会成为我们的同志的。”

  婉清娘看着眼前这个如太阳般闪闪发光的少年最终也没能说出什么打击的话来。

  这些天里婉清娘一直在惶恐不安,虽然日子还跟往常一样,但是却格外让人窒息,直到某天晚上她发现花瓶里的花枯萎了,她赶忙走过去想把里面的花拿出来换掉,但是不知怎么的一个不稳就将花瓶打碎了。

  那可是上等的瓷器啊,如今碎成了这般模样让婉清娘看得心疼,她蹲下去伸手去捡反而被碎片刺破了手指,随着一滴细细的血珠从指尖冒出,婉清娘下意识将其含在嘴里,淡淡的血腥味从婉清娘的舌尖晕染开来。

  强烈的不安感涌上心头,最后在一声猛烈的枪声中爆发,几乎是一瞬间婉清娘就推开了大门准备出去查看枪声的来源结果却撞上了一个坚硬的胸膛。几乎是一瞬间婉清娘的身体就开始向后倒去,随后她的手便被抓住了,突如其来的拉力差点让她纤细的手腕脱臼。

  “夫人,好久不见啊!今天真是个好日子呢~”

  金发的大男孩笑得是如此的灿烂,如果是以前婉清娘定要说他几句冒失,但是现在不行,她急着去找人。

  “外面,外面发生了……”

  “喂,夫人,我今天难得把工作都做完来找你,你怎么都不夸夸我啊?”

  你工作不是天经地义的吗?!

  美高大的身影几乎把婉清娘给罩住了,被笼罩在阴影中的婉清娘感觉美的笑容是如此的可怕,让人感到窒息,似乎被他掐住了脖子。

  「要喘不上气了……」

  大概是心理作用,婉清娘这么安慰着,平复了心情后争取不让美察觉到她的不对劲。

  “好了,不逗你了,夫人,我帮你抓到了偷东西的小贼呢~我厉害吧?”

  美的样子像极了炫耀自己帮到了大人忙的小孩,看上去得意洋洋的。

  “这,这样啊。”婉清娘这么说着,心想是自己有点神经过敏了。

  此时美突然看到了婉清娘房间里那一地的瓷片,惊呼发生了什么,婉清娘只得解释没发生什么,只是不小心摔碎的。

  “你的手没受伤吧?亲爱的,你这么漂亮的一双小手可不能去碰那些碎片啊!你怎么样了?”美咋咋呼呼地说着,似乎准备用眼神把婉清娘的那只小手烧出一个洞来。

  “没事没事,我打算去叫阿中来帮忙打扫干净。”婉清娘这么说着,准备挣脱开美的手,谁知美装作没听见一样依然自顾自地干着,他抚摸着婉清娘白皙的小手,那里还有一个价值不菲的玉镯,翠绿色的光芒在阳光的帮衬下发出刺眼的光,美几乎是痴迷地蹭了蹭那快玉石。

  他一直觉得像婉清娘这种女人就应该挂满珠宝,那些漂亮首饰会有男人送给她的,到时候她只需要戴上它们最后像珠宝一样得到呵护就可以了。

  “哦,别这么着急嘛夫人,难道我没有告诉你阿中就是那个小贼吗?他今天可是进了你宝贝儿子的办公房,如果不是我来得及时,他可能就要拿着东西跑路了。”

  “我亲爱的夫人,你怎么这么表情?你不应该高兴吗?你应该感谢我才对~”

  美轻飘飘地说出了这些话,婉清娘这才注意到美腰间的手枪已经他衣服上那一点点血迹。

  “对……对啊……我应该……”本来是不在意的,但是当婉清娘发现了美身上的血迹后那股血腥味就缠绕在婉清娘身边。像是有一双看不见的手在抚摸她,还是被血液浸泡过的。婉清娘说话都哆嗦了,她自以为已经见识得够多了,但是事情远远没有她想的那么容易。

  “不好意思,我似乎被吓着了……能明天聊吗?”婉清娘这么说着,眼神有些躲闪。

  “这样啊……那过几天再见吧,夫人,祝你今天愉快♥”美拉起婉清娘的手在上面落下一吻,又抬头对婉清娘来了一个wink,最后在婉清娘忍不住缩回去的那一刻松开手离开。

  直到再也看不见美的身影后婉清娘才撤底放松下来,她几乎软了腿。

  当天晚上吃饭时民似乎还跟以前一样,婉清娘小心翼翼地向民打探阿中所属的军队的消息,但是民却反应十分冷淡。

  “那个……阿民……你听说过gczy——”

  “啪——!”

  婉清娘的话还未说完就被民把筷子拍到桌子上的声音所掩盖住了,婉清娘被吓了一跳这才意识到自己太过着急了。

  “妈妈怎么会知道这个呢?是阿中那个小子跟妈妈说的吗?还是说有漏网之鱼?”民的眼神闪过一丝狠厉,但是立马又用笑容和担心所掩盖。

  虽然只是一瞬间但是婉清娘还是看见了。

  “啊,没什么,就是偶然听阿中嘴里说过一次,有点好奇是什么罢了……”

  “阿中偷什么东西了?能不能看他还是个孩子的份上放过他……不,从轻处理?”

  婉清娘知道没什么希望但还是说了,谁知民却奇迹般答应了,他似乎还是那个乖巧的孩子,可是饭桌下他已经把手心都掐出血了。

  “可是妈妈,这不是我一个人能决定的,阿中他犯的错太大了。”

  “这……这样啊,我知道了。”

  婉清娘不再说话,最后选择快点吃饭,母子俩就这样怀着各自的心事吃完了饭。

  ——

  婉清娘也不知道自己是抱着怎样的心思,此时的她正站在牢房的外面,她的心跳加速,呼吸的频率也在上升,她深呼吸了好几次才终于下定决心准备进去了。

  “夫人,好久不见啊。”阿中此时格外狼狈,他的脚上有伤,但是此时他只能用自己的衣服来包扎,血液算是勉强止住了。

  “你应该快点跑的……”婉清娘不忍心看最后只吐出了这么一句话。

  “不,夫人,这是我自己的决定,我不后悔。”阿中这么说着便翻了个身不再看婉清娘。

  婉清娘还想说什么,但是门外的警卫已经不允许她继续待着了,婉清娘只得离开。

  等到了家婉清娘感觉身心俱疲,她今天又咳嗽了好几次,再这么下去她恐怕真得被阿民送去外国治疗……

  「不想出去。」

  婉清娘把心事抛出脑外,然后就看见了正在把玩她的玉簪子的沙和一旁正对着素描纸写写画画的法。

  “你就不能给我留点首饰啊……”婉清娘深呼吸一下,有些埋怨地说。

  美人穿着天青色的裙子,头发梳得整整齐齐,最后被扎成一支麻花辫搭在肩膀上,她就站在门口,脸上挂着埋怨和委屈的神色,手里还拿着一个手帕。

  俩人都不约而同地放下了手里的事,然后开始打趣眼前这个美人。

  “夫人,下午好,听说你刚刚去了监狱,你儿子如今可不在那里哦~”

  “总不可能是去见那个小贼的吧?”

  婉清娘不满,她的眉头皱的更紧了,她快步走进来抱怨道:“关于我的消息你们知道的总是这么快。”

  “从你一走进牢房我们就收到消息了,夫人,你可别让我们失望啊……”法起身说出了这句话,他慢慢靠近着,最后有些暧昧地蹭了蹭婉清娘的脸。

  婉清娘被吓得想后退,但是被法的眼神所吓住,本想说些什么但是却剧烈咳嗽了起来。

  “你咳咳咳咳咳——!”婉清娘一手捂着心口一手用手帕捂住嘴巴,她的脸色更加苍白了。

  “夫人,你的病已经到达这种地步了吗?”沙是知道婉清娘的病的,但是没想到已经到达了十分严重的地步。

  “我就说你们的那些中医都是骗人的把戏,你看你,已经把身体喝垮了吧!你最好快点出国治疗。”法和沙的表情都一样,他们俩本就不满婉清娘拒绝去看西医而是选择去听中医的建议,那药黑不溜秋地一看就治不好。

  「才不是……是我身体的问题……」婉清娘才是那个生病喝药的人,所以她知道药是起作用了的,只是她自己不争气。

  “应该把那个骗子抓起来,杀了。”沙如此说道。

  “你们怎么能……咳咳咳……不行!咳咳咳……我……不可以……咳咳咳……”婉清娘一听立马着急了,但是越是着急她就咳得越厉害。

  最后,婉清娘将帕子移开,红色的血迹已经染红了一整片布料。

  没有听到法和沙的呼喊,婉清娘就这么直愣愣地倒下了,等她再次醒来她已经躺在医院里了。

  “你醒了?我去给你喊医生。”英坐在婉清娘旁边,他此时正在把玩婉清娘的长发。

  “别玩我头发了……我有点不舒服……”婉清娘别过头不去看他,此时一大株茉莉花正放在了玻璃瓶中。

  “你喜欢吗?路上买的。”英把外套放在椅子上,对着病床上的心上人说道。

  “谢谢,有心了。”婉清娘看着那几朵盛开在绿叶中的那洁白的茉莉花,心里有一种说不出来的滋味。

  “那你是不是该给我什么奖励呢?我的夫人。”英这么笑着说出了这句话。

  婉清娘终于是肯转过头来看他一眼了,她示意英伸出手,在握住英的手后婉清娘将其放在了自己的脸上,她像个猫儿一样蹭了蹭,然后问:“这样呢,喜欢吗?”

  英有些惊讶,但是很快就笑了,他很满意这个奖励,他有点后悔没有摘下手套,这种顺从的感觉极大的满足了英心底的阴暗面。

  “好了,别闹了,吃药吧。”英把药拿过来,又给婉清娘倒了一杯水。

  婉清娘别过头不去看,英就把药和水放在一起,告诉她必须吃。

  婉清娘有些不高兴,但是以现在的情况她可不能像以前那样拒绝了,婉清娘接过药和水,盯了好一会儿还是吃下去了。

  婉清娘还想问英要做什么结果就被英掐住了下巴,强硬地撑开了嘴,英那只手套在婉清娘的嘴里搅动,他似乎要抚摸婉清娘的每一颗牙齿,那粉嫩的舌头和内壁被搅得不停地分泌唾液,直到婉清娘被口水呛到甚至弄出了眼泪英才把手伸出来。

  “嗯,看来是真的吃下去了。”英这么说着,他看了看手上的唾液,最后擦拭感觉后离开了病房。

  婉清娘还保持着刚刚到姿势,嘴巴微微张开露出那粉嫩的里面,眼泪在眼睛里转了个圈,她回想起刚刚发生的事情迅速捂住了嘴巴,最后还是没忍住,她注意到旁边的垃圾桶最后趴到边上吐了起来,可惜只吐出了一些胃液。

  “呜哇哇——呜——”那个时时刻刻都在笑的女人终究是哭出来了,悲凉的哭声响彻在整间病房。

  此时在婉清娘没有注意到的地方,比如病房的外面就站着几个人。

  美给自己点了根烟,然后小声对着英说:“你干什么了让她哭成这样?”虽然嘴上说着心疼,但是美却用一种不言而喻的笑容看着病房的大门。

  法白了一眼英,抱怨对方不懂怜香惜玉,居然让那么美的一个人儿哭成这样。

  沙听着哭声没有说话,他的眼神轻轻扫过这几个人,最后只说了一句“你们倒是听着开心”。

  英听着几人抱怨的话最后把目光移向角落里的民:“彼此彼此,我们都一个样,你说是吧?民?”

  民起身,准备进去看望婉清娘,美看着对方的背影忍不住说了句:“你没有我们想的那么爱她,你连自己的母亲都能利用,还真是……”

  美的这句话没有说完,但是结尾并不重要,因为他们都心知肚明

  “妈妈会理解的。”民没有转身,他只是这么说着,然后推开了病房的门。

  民走过去时婉清娘都没发现,他用手撑起婉清娘的手,然后轻轻擦去了对方眼角的泪水,他心疼地说:“别哭了,妈妈,有我在呢。”

  婉清娘这才反应过来,她推开民然后解释:“我没事,阿民,你去忙吧,让我好好想想。”

  民听后只得离开,在关上门的一瞬间他回头看了一眼那个受老天垂怜而貌美的女人:

  「妈妈,一定不要让我失望。」

  ——

  过了几天,婉清娘出现在了城门口,她坐在车子里,穿着漂亮的新衣裳,仅仅是一个眼神就让看守城门口的警卫给放了行。

  那可是军阀的母亲啊!谁敢拦?!

  婉清娘坐着小车向远处开去,最后在一处林子的分叉口停了下来。她使唤着司机在这里埋下了一个铁盒子,最后又坐着汽车回去了。

  回到家,婉清娘照常干着以前的事,一切都如往常一样,直到晚上英再次过来做客。

  “你还真没让我们失望啊,夫人,多亏了你我们才能干的这么轻松,你儿子还真是下得了手啊,连母亲都敢利用。”英这么笑着,笑得嚣张。

  婉清娘依旧没有说话,只是安静地倒茶。

  “你这反应倒是没劲,实话跟你说吧,从你出城门我们就知道了。”英没在婉清娘身上看到想看的表情有点失望。

  “民那小子就知道你会心软,不枉我们放松警力,你猜那些人都去哪儿了?”

  “是去我埋东西的地方埋伏起来了吧?”

  “还算聪明,我就喜欢你这聪明的样子。”

  “是啊……”

  英因为婉清娘是受到了打击,虽然揭开民的面具让他很开心,但是让婉清娘过于伤心也不好,毕竟是他喜爱的人。

  “别伤心了,你这是做了件好事,抓到他们对你儿子,对我们,都有好处。”英安抚道,他其实也不想当这个公布真相的坏人,谁叫他跟那几个家伙打赌输了,美那个家伙,要什么戏剧性啊。

  英这么想着,最后不知道过来多久其他人回来了,只是表情不怎么样。

  民的表情不怎么好,美和法以及沙是去看乐子的,他们也确实看到了乐子。

  一看几人的表情英还有什么不明白的?他惊讶地看向婉清娘。

  “你倒是把我们给耍了啊,夫人。”沙这么说着,然后把那个铁盒甩了出来,那里面哪有什么机密文件?只有几朵焉了的茉莉花。

  民此时也开口道:“阿中越狱了,妈妈,告诉我,他在哪儿?”

  法捡起一朵焉掉的茉莉花,他从未感觉有哪一刻这朵几乎枯萎的花能这么漂亮,他把花塞到婉清娘手里,说:“亲爱的,你真的闯祸了知道吗?你让我们失望了。”

  婉清娘摇摇头,说:“但是我没让我自己失望,不是吗?”

  民还想再说什么,但是一看到婉清娘似乎不想再说话了便离开了。

  美走过去,他对着婉清娘左看看右看看,似乎第一次认识这个娇弱的女人,他苦笑道:“亲爱的,我们真是小瞧你了,这可是死罪啊,我们该怎么保住你啊?”

  “我不需要你们保我。”

  “但是我们需要。”

  美牵起婉清娘的手落下一吻,然后走了。

  ——

  两年的时间就这么过去了,婉清娘坐在房间里剪着东西,她书桌旁的花瓶里正放着一大捧新鲜的茉莉花,看久了她倒有些腻了,她拿着剪刀对着那几朵开得正艳丽的花咔咔就是一剪,最后只剩下了残枝败叶。

  最近风声不好,急需一个能镇住这些的东西。

  婉清娘被关在这个小院子已经两年了,两年前她放走的那个小孩如今成了那些家伙最头疼的存在,倒是没辜负她的祝福。可惜她就没那么走运,她被断了中药开始看西医,吃了两年结果越来越严重了,这两天倒是没怎么咳嗽,许是死亡前的回光普照吧?

  民和那几个人花了很大的功夫才把那件事压下来,如今的婉清娘只能待在这个小院子里了,虽然那几个家伙变着花样来找她倒也不至于那么无聊。

  婉清娘看着乌云密布的天空,感叹这天是真的要变了,美早在几个星期前就离开了,离开前几天还跑过来问婉清娘要不要一起走,被拒绝后又让婉清娘保证要保住自己的性命,然后去美国看他。

  婉清娘没着急打击他,只是轻声答应。

  法和沙也离开了,他们比美还早,据说是家里的一些事,同样到她这里寻了几次安慰和保证,婉清娘倒是觉得那么多国家她可真的不能一个个去。

  英和民最近也被各种事情缠的焦头烂额,如果不是一直有往这里写信恐怕婉清娘都以为他们两个跑了呢,英跑了倒是有可能,她的阿民可不会。虽然说着过几天就带她走,但是以她现在的身体状况恐怕还真走不了太远的路。

  婉清娘这么想着,突然几声枪响从外面传了过来,她被吓了一跳,然后她讲身上的首饰全部取下来然后放到了梳妆盒里面,她整理了一下衣服然后坐在椅子上对着眼前的镜子开始梳妆,她思考许久,最后戴了一朵茉莉花的头饰在头发上,她抚摸着自己的长发,然后打开了门。

  外面,两个扛着枪的警卫被眼前的美人给惊艳住了,明明只是淡妆但就是比外面的好看。

  “你就是婉清娘?当年偷拿了情报又放走了……”

  “是我,走吧。”

  婉清娘只是淡淡地看了俩人一眼,然后便跟着走了,押送她的两个小伙都不忍心告诉她要面临什么。

  婉清娘被强行压着站在了台子上,她不曾给别人一个眼神。旁边站着的人穿着军装,对婉清娘的外貌不经看痴了,但是随后是一阵狠厉与憎恨。

  “怪就怪你儿子来得比我晚吧。”

  “彭——!”

  子弹穿过了婉清娘的身体,更穿过了婉清娘的心脏。死亡的一瞬间婉清娘其实没想那么多,她只想希望阿民不要太伤心,毕竟她生了病本就活不久的,这会儿被杀也是个解脱。

  在婉清娘倒地的那一刻,那个下令的杀她的男人也被爆了头,民带着底下的人赶过来了,他不可置信地看着婉清娘就这么倒在了那肮脏的台子上。

  “妈……妈妈?”

  婉清娘的胸口还是有止不住的血在往外冒,她打扮得十分漂亮,可惜扑了那么多的粉也没盖住她苍白的脸色。

  时间放过了这个女人,让她得以青春永驻,死神给予了这个可怜的女人疾病,最后将她夺走。

  民来不及悲伤,他知道这只是一个警告但是他现在已经不在乎了。

  他回想起在他小的时候被婉清娘抱回家的场景。

  那时的他衣衫褴褛地蹲在街上的角落,屋子里面灯火通明,但是这些都与他无关,他当时真的以为自己要死了,但是他没有。明明年纪不大但是却有温暖得很,她牵起小孩的手给了他食物又带着小孩回家。她的衣服是干净的,但是她还是抱起了那个脏兮兮的小孩。

  “你是我阿妈吗?”小孩靠在肩膀上呼吸着,对方身上的茉莉花香让他逐渐有了困意,在撤底睡着的那一刻他听到了回答。

  ——

  “是的,阿民,我的孩子。”

评论(79)

热度(999)

  1. 共79人收藏了此文字
只展示最近三个月数据